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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未央》:“疼痛青春”因其矯揉與因循飽受詬病

影史上最不幸的原著作者大概要數法國人鮑里斯·維昂了。1959年6月23日,維昂在觀看由自己小說改編而成的電影時被氣得心臟病發生,於送醫途中逝世。在逝世前他曾公開譴責這部電影,要求將自己的姓名從演職員表里刪去。從此,被“糟蹋原作”的改編“氣得要死”不再僅僅一種描述。

  本月,由小說《八月未央》改編而成的同名電影上映兩天后,原作者安妮寶物發布了一條長微博來敘說自己的觀影心得。儘管不似維昂那樣態度劇烈,但字裡行間也透露出對劇本的不滿:“編導部分有顯著單薄與缺陷。導致電影的那些優點部分與其分裂,而缺陷也顯得孤立而強烈,使電影沒有達成平衡,強的更強,弱的更弱。”與此同時,《八月未央》在評分網站上也現已跌到了3.8分,如今已改名“慶山”的安妮寶物正在成為影史上無數“低劣翻拍受害人”中的最新一位。
  在很多人眼中,安妮寶物是“痛苦芳華”寫作的代表作家。她的小說里充滿著對流浪、遠方、文藝等符號的過度烘托和對於三角戀、意外懷孕等言情套路的公式化運用。然而在2016年相同翻拍自安妮寶物原著的《七月與安生》中,這些符號和套路相同不缺,影片卻成為了近年來國產芳華片中罕見的清流,口碑與票房雙收。可見套路自身並不是問題,類型片並不拒斥套路,問題是對於套路的呈現有沒有跟上年代。

  《八月未央》的小說出書於2001年,改編劇本早在2007年現已寫好,當時還獲了獎。直到2018年導演李凱才將它從抽屜里拿出來正式投入拍照。假如沒有《七月與安生》的意外成功,或許《八月未央》還處於塵封狀況。

  諷刺的是,《八月未央》的要害情節和《七月與安生》幾多相似之處,點評卻處於正負南北極:就像七月與安生相同,未央與喬也是一對性情懸殊的閨蜜。未央性情獨立,是浪跡天涯的酷女孩,對應著安生;喬則是乖乖女,對愛情和家庭充滿了幻想,對應著七月。兩個姐妹都愛上了同一個男人——朝顏,這個三心二意的男人就像是《七月與安生》里的家明,分明現已與喬訂下婚約,卻對自在自在的未央一見鍾情。兩場三角戀都相同以兩位女主角之一的死來收束,只不過七月是死於難產而喬是割腕自殺,未央和安生都在故事的結尾成為了母親。
  假如乾巴巴地複述這些情節,大多數觀眾都會覺得枯燥無味,可是切入點的不同卻使相似的情節具有了不同的格調:在《七月與安生》中,家明悔婚而去,本分老實的七月無法在小城裡再呆下去,不得已辭掉了安穩的銀行作業脫離家鄉。鏡頭一轉,咱們才知道:原本這場悔婚正是七月一手組織的苦肉計。她在心底里羨慕安生的自在闖蕩,驚駭被無愛的婚姻所禁錮,不得不以這種方法逃離一成不變的既定命運。

  影片後半段七月與安生交換身份的情節在原著中並不存在,它表現了李詠琛等編劇班底的功力:“棄婦”本是一個悽慘身份,《七月與安生》卻一會兒把它改變過來,變成了主人公追求自在的起點。

  在《八月未央》中,相似的原創“反轉”發生在喬逝世之後,觀眾們經由日語教師之口得知:喬挑選自殺是因為得知閨蜜與男友越軌,一心滿足二人。但這個“反轉”不只沒有升華人物,反而把喬這個本就被刻畫得脆弱痴情的人物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沒有獨立人格的東西,因此影片也無法得到觀眾的認同。

  從這一增一減之間,咱們就可以看出《八月未央》和《七月與安生》的距離:前者將主人公刻畫成為不食人間煙火,樸實為愛情而活的“聖母”;後者則把她當作有血有肉有追求的人來看待。
  在原著中,未央好像黑色電影中的“蛇蠍美人”,她的愛也是進攻型的:未央的母親因為輕信男人的諾言而一生不幸,未央從喬的身上窺到了與母親相近的氣質,因此她決定離散喬與朝顏,這既是對喬的挽救也是對她的占有。引誘朝顏越軌其實是未央為了向喬證明男人的海誓山盟都不可信,而電影版改編恰恰把這兒處理成了未央對朝顏欲拒還迎,未央在情愛遊戲中的主導權被不聲不響地削去了。

  從《八月未央》的海報咱們就可以看出:在原版故事裡被未央操作的朝顏晉級成了真正的主人公,他處於海報的中心位置,未央反而成了配角。朝顏的願望、挑選直接決定了兩位女主的命運。而未央對喬的占有欲被隱去了,變成了一個被迫的敘事者。

  更慘的則是喬,因為故事徹底是以未央的視角來敘說的,所以未央還有一定的話語權,而喬的故事則是支離破碎的,她是怎樣被扔掉的、怎樣發現真相的、怎樣決定自殺的——這些都是影片裡最要害的部分,卻通通沒有提及。

  影片中三位主演的發揮空間也由此奠定:朝顏的扮演者羅晉顯得揮灑自如,遠遠超乎人們的意料,無論是痴情還是不念情義他都可以進退自如。扮演未央的鐘楚曦的確光艷照人,可是因為情節自身虛浮無力,她表演得越賣力反而顯得情節自身越發荒誕。而譚松韻,儘管她在影片中一人分飾了喬和未央的媽媽兩個人物,卻根本沒有一段歸於自己的完好情節。

  在聖誕節那場戲裡,醉醺醺的喬原本要敘說是怎樣和朝顏相愛的,卻突然止不住地嘔吐起來,這一幕幾乎上升到了隱喻的地步——漫畫式的“傻白甜”姑娘在整部影片裡被限制到了無聲的狀況,連敘說自己的故事都不或許。
  《七月與安生》也好,《八月未央》也好,安妮寶物總是熱衷於筆下的“兩生花”以一個死亡,另一個成為母親結束。“痛苦芳華”因其矯揉與沿襲飽嘗詬病,但仍表現了主人公與自身創傷性經驗的曲折和解。這也是曾國祥在翻拍《七月與安生》時所抓住的而李凱在改編《八月未央》所遺失的。

  假如說《八月未央》的原著有什麼價值,那就是身為女人的未央企圖模仿男性的手法來操控喬,終究導致了喬的自殺。電影版改編把未央身上效仿男性的黑暗面隱去了,把“仁慈”“無辜”“純真”這些詞從頭安置在女人身上,表面上看起來讓女人形象更美好了,卻將故事裡唯一一點悲劇意味也同時抹殺了。

  電影《八月未央》在國產芳華片中是具有某種典型性的。除了情節設定漏洞百出之外(比方本片中未央居然拖著九個月的身孕赴日旅行,很顯著是不符合生活常識的),最根本的問題就是這些人物徹底是臆造出來的人偶,不是有血有肉的人物。喬這樣被迫的人偶型人物並不是孤立的,反而是國產芳華片中女人人物的最常見類型。《八月未央》之前鍾楚曦所主演的同類作品是《蕎麥瘋長》。在影片中她扮演了一個和喬差不多的人物,影片的高潮階段就是被扔掉後她在雨中悲憤地起舞,單看這段舞蹈還是很有表現力的,然而因為之前的情節襯托真實過分狗血,藝人再有激情也只能令觀眾哭笑不得。該感嘆是藝人自身缺乏選片的眼光,還是太多的同類影片本就質量難以恭維只能浪費藝人的才華呢——恐怕是後者的或許性更大吧?